第100章 第 100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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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 第 100 章
主意商定, 鄔宛宛走了。
陸笙去找鬧事同夥，陸筠準備行李和車子，觀察狼園守門安保情況, 今夜開過會後, 果然守衛人員多了，陸筠還看到有人在趕工安裝新增的監控攝像頭。
“你完蛋了，笙姐，你回來肯定會被叔父罵的。”陸筠喃喃自語, 卻又覺得高興，這就是有志同道合夥伴的感覺。他心裏更為自己幫著刁雲舟打傷梁翊而愧疚, 梁翊該多難過, 她這麽幫他, 最後還在囑咐他們要小心飲水吃食，他卻害她受了重傷。
陸筠觀察好情況, 把車子開到最容易突破監守的附近等待著, 他有一肚子疑問, 也有一身的幹勁, 他一定要彌補自己的過錯, 他要成為最可靠的夥伴。
不一會, 陸笙來了。她帶上了三位平素裏最親近的年輕狼族, 四人乘著兩輛飛行摩托過來了。她過來時陸筠正把車子後備箱關上, 陸笙看到裏面放著剛才在陸筠屋裏的兩個行李箱, 車子前座上擺著貓包，陸笙知道，陸筠的計劃沒有變。
陸笙對弟弟笑了笑：“出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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刁俊雄冷冷看著鶴卓然, 說道：“要麽說出真相，要麽當替罪羊去死, 你選一個。”
鶴卓然僵在那裏，臉上一陣青一陣白，他明顯在猶豫掙紮。刁俊雄待要再給他施壓，這時候鶴卓然的門鈴忽然響了。
鶴卓然猛地一抖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，他轉頭向門口就要大聲應門，刁俊雄瞬間出手，伸掌在鶴卓然額頭一拍，鶴卓然渾身一軟，閉眼歪倒。
刁俊雄潛到大門後，看了看大門墻邊的門禁監控屏，門外站著的是印晨風和另一個他不認識的人。
印晨風又按了一次門鈴，喊了聲：“卓然，開門，是我。”
刁俊雄不應聲，思索著。
他隔著門聽到印晨風身邊的人道：“燈亮著呢，他肯定在的。”
監控屏裏，印晨風的臉色有些嚴肅，刁俊雄聽到他問：“你有鑰匙嗎？”
那人道：“我去找他家裏人要。”
看來這人是鶴族的。刁俊雄當機立斷，他轉身走到屋後窗旁，打開窗戶觀察了一番，然後回到桌旁，扛起鶴卓然從窗戶躍了出去，身後羽翼一展，他帶著鶴卓然飛到樓頂。刁俊雄把鶴卓然丟在樓頂，自己再飛回鶴卓然屋子，將鶴卓然剛才給他倒的水都倒掉，杯子放回原處，椅子擺好，再把窗簾拉了一半，接著躍出窗外，窗戶關上留了縫以便聽到聲音，然後他就在窗外，用窗簾擋著自己身影，安靜等著。
不一會，有人用鑰匙開了門，刁俊雄探頭看了看，是印晨風和剛才那個鶴族人。
這兩人進屋後將客餐廳，裏屋外屋都看了一圈，應該是沒發現什麽。印晨風撥了鶴卓然的通訊器號碼，通訊器響了，就在桌子上。
印晨風問道：“這麽晚了他會去哪裏？”
那鶴族人道：“不知道，他今天回來也沒說什麽，我想找他聊聊的，他只說累了想早點休息。我覺得他似乎壓力有些大，情緒不太好。”
印晨風道：“他沒帶通訊器，應該走不遠。”
“也許他在附近走走散散心。”那鶴族人道。
印晨風問：“聽說刁俊雄來鶴園了，你有沒有看到他？”
“沒有。”那鶴族人道：“我接到你電話後就一直在窗邊觀察卓然的屋子，沒看到有什麽動靜。”
“也許是錯過了。”印晨風想了想，道：“你出去找找他，我在這兒等一等。”
那人應聲，走了。
印晨風環顧四周，想了想，忽然朝客廳的窗戶走來，他拉開窗簾，推開窗戶，往外探頭看了看，沒看到什麽，便再把窗戶關上，回到客廳坐下了。
刁俊雄見得他縮回了頭，便從樓頂飛了下來，伏在窗外墻邊。窗戶關嚴實了，聽不太清裏面的聲音，但印晨風專心講電話，那聲音透出來一兩分。刁俊雄聽得什麽“找不到”、“出問題”之類的，又有“刁局”、“行動”什麽的。但窗戶關得緊，距離又有些遠，確實聽不太清。
印晨風打完了電話，就在屋子坐著不動了，似乎是想等著鶴卓然回來。
刁俊雄也等了一會，未見印晨風有什麽動靜，也再沒人過來，刁俊雄便飛回樓頂，他思考著，這裏頭肯定有問題，但這裏已經不再是能問話的地方了。他需要把鶴卓然帶走，他的車子停在鶴園外，但既然他們已經關註他到了鶴園並且在追究他的行蹤，那他的車子肯定被監視著，他不能把鶴卓然用車子運走。
可是他也不能扛著鶴卓然飛太遠，空中突然出現兩個人，這樣太顯眼了些。
重點是，刁俊雄也不知道能把鶴卓然帶到哪裏。如果如他猜想的那般，鶴卓然是他目前唯一能撬動的重要人證，他非常需要讓鶴卓然與其他人隔離，慢慢一點點地把真相和線索都交代出來，然後他才能確定下一步。
刁俊雄坐了一會。鶴卓然就躺在一旁，沒有蘇醒。四周非常安靜，這樓沒人再過來，那鶴族人也不知道去哪裏找鶴卓然了，但找來找去找不到，肯定會生疑的。印晨風也一直沒離開，看來他是鐵了心要找到鶴卓然。這麽警惕？聽說他來鶴園了，所以擔心嗎？
此地不宜久留。
刁俊雄看了看一旁呼呼大睡的鶴卓然，心裏一橫，不行就把他帶回家去，日後要如何解釋可以再想，先解決眼前的問題，如果能拿到確鑿的證據，那“綁架”鶴卓然一事，旁人也沒什麽說頭，這是必要的手段。
刁俊雄正琢磨著再去偷輛車，這時一只烏鴉飛了過來，落在了他的不遠處。
刁俊雄一怔，他認出這是烏鴉一族的族長鄔乘雲。竟然被烏鴉一族看到了，那可真是大|麻煩。
刁俊雄看了看身旁的鶴卓然，再看向烏鴉：“鄔族長，這事說來話長，我並無惡意，此舉實屬無奈，為找出真相，保護妖之城，我不得己出此下策。今日沒時間解釋，但事關重大，還請鄔族長幫忙守口如瓶。”
烏鴉嘎嘎叫了幾聲，刁俊雄一楞：“你來幫我？你為何幫我？我不會與你解釋發生了什麽，你幫不了我。”刁俊雄以為烏鴉是來打聽八卦的。
烏鴉又叫了幾聲，刁俊雄這回嚴肅起來：“帶著他跟你走，去哪兒？”他忽然反應過來了，“是孟鐵川拜托你的？”
烏鴉搖了搖頭，又叫了兩聲，然後用喙指了指地上的鶴卓然，又對刁俊雄擺了擺頭，示意了一個方向，展了翅膀，朝那個方向飛了幾步，落地轉頭看刁俊雄一眼。
“好吧。”刁俊雄決定相信鄔乘風，既然被發現了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。
刁俊雄扛著鶴卓然，跟在鄔乘風身後。
鄔乘風飛過兩棟樓的樓頂，然後飛到了一面花園裝飾墻上，它回頭看了一眼刁俊雄，給他一個示意，然後它落到了裝飾墻的後面。
刁俊雄註意到，這一路有烏鴉望風，確保他們不被人發現。
刁俊雄越發覺得這是孟鐵川的安排，只有孟鐵川才能使喚動烏鴉一族。
刁俊雄帶著鶴卓然落在了墻後，鄔乘風見得他來，又繼續帶著他沿著那面墻一直向前，它壓低著在墻根跳躍低飛，刁俊雄會意，伏低了身子跟上。走了一段，果然發現墻的那面有人說話，刁俊雄借著墻的遮擋，避開幾個路人，把鶴卓然帶了過去。
這一段走完，又越過了一棟樓，再翻過一片綠化帶，過了一個景區湖，翻過一個圍欄，終於停了下來。
不遠處，一輛車停在了一棵大樹的陰影下，刁俊雄扛著鶴卓然過去，車上的人看到了，趕緊下車。
刁俊雄見到這人，非常意外，他停下了腳步。
“陸筠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連絲絲守在窗邊往外觀察著，她之前潛進屋來時試圖連上屋子的監控系統盯防外頭，但發現監控系統已經壞掉了。外頭院子在爆|炸過後簡單修葺過，但監控系統的線路損壞，就再沒修過。她當時還想著真是好，給她提供了便利，現在看來，人家是為了給自己提供便利的。
外頭有三個人，連絲絲沒有見過他們，不知道他們的身份。那三人在周圍觀察著，有一人還走進來簡單查看了屋裏的布置情況，然後出去跟另外兩人說了說怎麽下手比較好。連絲絲無法確認這三人是不是鶴族的，但就算是，應該跟鶴老也不親近，對方知道屋內的格局，可對布置細節卻不太熟。
連絲絲聽到他們說直接從書房開始燒比較可疑，這屋是空的，沒人在書屋點香燒火，沒什麽火災隱患，還是得從外頭練功房那個位置開始燒合適，那屋子爆|炸時受損，線路一直不好。
幾個人商量完畢，卻不動手，仍在等待。連絲絲也耐心等著。過了一會那幾人裏的其中一個通訊器響了，那人接起後應了幾聲，掛掉電話後，他對同伴說：“鶴卓然失蹤了，不能等了，馬上動手。”
連絲絲皺起眉頭，正打算潛出去弄出點動靜來，卻聽到遠處傳來飛行摩托的聲音，還有人聲在問：“就是這兒嗎？”
“對，這裏就是鶴老的宅子了。”
說話間人已經到了，兩輛飛行摩托載著四個年輕人在鶴老的院子前停了下來。
摩托車燈和嗚嗚的車子發動機聲響引來了鶴園那頭的人。連絲絲探頭查看，剛才那三人不見了。
鶴園來的族人向四位年輕人亮明身份，問他們何許人也，是何來意。
領頭的陸笙大大方方地應，他們是狼族子弟，今夜聚在一起掌燈學習，討論之時聊到鶴老事跡，非常感動，他們先前對鶴老和鶴族的功勳不夠了解，都沒來好好拜訪過鶴老，非常遺憾。如今既然了解了，難抑崇敬之情，趕緊過來祭拜鶴老，表達心意。
鶴族人雖覺詭異，但還是有禮相應，只道：“現在確實太晚了些，招待不周，不如明日白日裏再過來，也方便我們招呼各位。”
陸笙便道：“是我們魯莽了，多有打擾，真是不好意思。不用招呼我們，我們既然來了，就先自己看看。明日白日我們再過來，到鶴老墓前上柱香。”
陸笙這邊說，那邊另外三位狼族子弟就在周圍逛起來，一邊讚賞屋子建得雅致，有鶴老氣度，一邊討論著鶴老事跡，惋惜他的過世。
那鶴族人楞了好一會，這四位年輕人當真是沒有禮貌，但看他們言行，又似乎真是為了鶴老而來。
陸笙趁著這會又道：“這裏就是爆|炸時弄壞的吧？”
那鶴族人忙應：“是的，時間倉促，我們簡單修繕了。”
一狼族子弟過來道：“我們看看哪裏還有不好的，回頭我們來給鶴老修屋子吧。”
這言辭懇切，情感豐沛，鶴族人尷尬地謝過，連稱心意領了，但不用。
連絲絲在裏頭看清楚狀況後，心念一動。她帶上自己的東西，潛進了方才那三人說的練功房，找了處近後窗的損壞的線路，稍做手腳，然後自己從後窗翻了出來，淩空施掌，那處線路受掌風一推，晃蕩著幾下，輕觸連接，碰出了火花。連絲絲攀著墻爬走，爬遠了再翻掌施力，窗戶前的風鈴受風響了起來。連絲絲在屋頂看到那幾個狼族人全往練功房方向看，這才滿意離開。
來這裏就為監督情況的狼族人一直警惕著周圍動靜，聽到風鈴響聲便趕了過去，透過窗戶看到了垂下的電線危險的觸碰在一起，而一旁的窗簾被火星燃了幾點黑印。
這不可能是那些縱火犯幹的事，這根本燒不起來。陸笙馬上領悟，轉身對鶴族人道：“這屋子損壞後修繕不佳，恐有火災隱患，還是及時排查為好。”她指了那線路和窗簾上的印子給那鶴族人看。
那鶴族人仔細一看，嚇了一跳。
他忙叫來了其他族人，帶來了修繕工具，一起把所有線路再檢查了一遍，該修的修，該調整的調整。四位小狼可不再裝模作樣，他們認真地與鶴族人一起把屋子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，點出這裏那裏，不管真的假的，反正有隱患的他們都要提一提，也不是只說話不動手，而是一起出力，幫著鶴族人搬搬擡擡，遞工具找材料，忙乎了好半天。
鄔宛宛看著要動手的那三人裏，有兩人進入到了修繕的隊伍中，跟著其他鶴族人一起忙碌著。他們一邊幹活一邊借機打聽著情況。鄔宛宛確認了，這兩人是鶴族的。
那兩個鶴族人裏，有一人借著拿東西的機會跑進了不遠處的樹林裏，去見了那第三人。鄔宛宛隱身在樹梢上，聽著他們的對話。
鶴族人向那第三人報告了鶴老宅子那頭的狀況，明確了今夜肯定不能動手。兩人交流完畢，那鶴族人又回去幹活去了。
鄔宛宛跟著第三人，想知道他是哪族人，可惜那人一直不化真身。那人走出樹林，走到一個隱蔽處，撥打了電話。
“今晚不可能動手了，得另找機會。嗯，是的。狼族的人來了，鬧騰了一場，現在一堆人在檢查屋子。對，沒有錯，確實是狼族，四個小狼，他們自己報的家門。沒有找到刁俊雄。鶴卓然呢，還一直沒消息嗎？那沒辦法了，我們先散了。嗯，我知道緊急，但確實沒辦法，回頭再找機會吧。電線短路的理由不能用了，要再想想。什麽？不找理由，蠻幹嗎？那鶴族那頭可不會罷休了。無所謂嗎？行吧，那怎麽也明天了，不行嗎，這麽急？好吧，但我不知道這裏的人什麽時候散。行，我等著。”
鄔宛宛有些著急，竟然這麽執著嗎？可狼族的人也不可能住在這兒全天守著，鶴族又有內鬼，想支開其他人讓這屋宅空下來也不是難事。
鄔宛宛跟著那人回到樹林，看著他在林子深處坐了下來休息，看樣子是真打算等到所有人都散了。鄔宛宛悄悄退開，趁這會還有時間，她得把情況報告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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刁俊雄看到陸筠非常吃驚，他在妖管局跟職員問話時，與陸筠談過，後來在孟鐵川家，又與陸筠談過，這兩次談話，陸筠都沒漏口說出什麽有用線索來。刁俊雄認為，以陸筠與梁翊之間的友誼，若他知道這事情裏的玄機，不可能不幫著梁翊說話，所以刁俊雄只當陸筠在這事情裏是真路人，不知情，他只得轉而向最容易突破的鶴卓然下手。
可現在半夜三更了，陸筠卻冒了出來。
“刁局。”陸筠道：“我知道我有很多需要解釋的事情，先上車吧。”
刁俊雄不再猶豫，他把鶴卓然扛過去，陸筠搭了把手，將鶴卓然塞進了車後座，讓他躺平繼續睡。
“他怎麽了？”陸筠問。
“睡著了。”刁俊雄道。
陸筠不再問，他上車把貓包放到前座後面的地上，把副駕駛位置騰了出來。刁俊雄上車，陸筠飛快啟動車子，把刁俊雄帶走了。
路上，刁俊雄問他：“我們現在去哪裏？”
“去孟叔家。”陸筠道：“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，只有那裏了。今天妖管局已經搜過了，沒找到什麽東西吧？”
“沒有。”刁俊雄轉頭看了看貓包，三花貓在裏頭對著他叫了一聲。
“那應該不會再去搜了吧？”陸筠又道：“如果再去，我也不會開門了。”
刁俊雄若有所思，目光從貓包再轉回陸筠臉上，他問了個奇怪的問題：“這貓怎麽了？”
陸筠一楞，然後懂了，他答：“我家裏對養寵的觀念不一樣，不適合養它，所以我要把它送回孟叔家，我就在那兒住下，好照顧它。”
刁俊雄也聽懂了，他再問：“跟家裏商量好的？”
陸筠笑了笑：“觀念不一樣，意見沒法統一，但他們理解我的。”
刁俊雄不說話了，他不主動解釋鶴卓然的情況，陸筠也沒問。
兩個人一路安靜，很快到了孟鐵川家。
陸筠打開大門，把車子開進了院子裏。
刁俊雄把鶴卓然扛了出來，陸筠打開後備箱，拿出他的行李，再拎上貓包，將刁俊雄領進了門。
鶴卓然被暫時安置在練功房裏，刁俊雄說他一時半會不會醒，陸筠便放心與刁俊雄到客廳說話去。
兩個人面對面坐好，陸筠正了正臉色，這才道：“刁局，你有沒有覺得自己這幾日有什麽奇怪的地方？”
刁俊雄不動聲色，反問他：“什麽情況叫奇怪？”
陸筠道：“我就遇到了奇怪的事。我之前在沒有得到通知，且我本人不可能同意的情況下，被印晨風用了吐真劑問話，他是惡意的，違反了妖管局用藥手冊準則，違規違法了。當時他偷偷下藥的時候，被梁翊看到了，梁翊提醒了我，把那杯裝了藥的水換掉了。”
刁俊雄微微皺眉：“印晨風為什麽這麽做？”
“我一開始以為他懷疑我們跟蘇寶是一夥的，怕我們不老實，所以用這種手段問話，結果他因為喝了吐真劑，就對我說了實話，蘇寶一直在反抗妖管局，她似乎找到了妖管局的一切把柄錯處，印晨風並不了解具體是什麽內容，但妖管局一直在排除異己，蘇寶不忠誠，她的死是必然的。印晨風知道我們跟蘇寶不是一夥的，他想探聽的是，在經過這許多事後，我們狼族是什麽心思，是不是絕對忠誠。”
“然後呢？”刁俊雄問。
“我當時嚇了一跳，我從來沒用過吐真劑，第一次見到它的效果。我也才知道，咱們局裏藥物濫用的情況這麽嚴重，隨便什麽時候的一次普通談話，都可能被用藥成為一場審訊。”陸筠道：“而且蘇寶抓住了局裏什麽把柄錯處？印晨風嘴裏的領導究竟想知道什麽，忠誠是什麽標準？這話裏聽起來像是蘇寶被滅口了，而我們狼族如果不絕對順從，就會大禍臨頭。我很想確認情況，但那時印晨風被人叫走幹活去了，我失去了機會。”陸筠頓了頓，道：“這件事後，我馬上跟族裏長輩做了報告，也告誡大家出入要小心，不要落單，不要吃喝局裏的東西。”
刁俊雄嘴裏應著“嗯”，一邊回想著自己在局裏吃喝的情況。
陸筠繼續道：“可後來印承宇又找我談話，我不小心，喝了一口水，奇怪的事就從那場談話之後開始了。我非常信任印承宇，其實我跟他並不熟，就是加入專案管理組之後才跟他接觸多了些，但那場談話後我莫名對他絕對信任，而且我對局裏的環境不再警惕，我也不記得我們狼族面臨著殺身之禍的危機，不在意梁翊身處的險境。”
他頓了頓，擡頭看了看刁俊雄：“我跟梁翊一直像搭檔一樣，她不能化人形，就站在我的肩膀上，我們倆出入總在一起，她幫我警惕著別人對我的謀害，我也一直是想著要照應她的。結果我把她送到十樓，將她孤身留在了那裏，我明明知道，十樓濫用藥物，是個危險的地方，我也明明知道，如果不是梁翊，我已經成為受害者了。但我一點危機感都沒有，我還在辦公室吃吃喝喝閑著，直到我姐來提醒我，我才想到該去十樓看看梁翊。後來發生了那些事，我原本想不通，姐姐與我分析了一番我的異常，我才明白，我被下藥了。”
刁俊雄想起孟鐵川說自己的那些話，他也說他，才過了一天就態度大變。前一天他明明還覺得妖之城面臨著極大危機，他迫切需要孟鐵川這個盟友，他信任孟鐵川，他也想爭取孟鐵川對他的信任。他明明否決了對孟鐵川的囚禁提議，但後來他的想法改變了；他明明想去查孟鐵川吃錯藥的事，但後來他卻把這事放到一邊，關註孟鐵川犯的錯。
“刁局。”陸筠喚他，刁俊雄看著陸筠的眼睛。
陸筠道：“十樓被炸的事，我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，可以被滅口的事。事後我被刁雲舟主任訓過話，他解釋了情況，但我並不信服。我回到族裏我也被家裏長輩訓過話，我信不信服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，全族安危才是大事。我都聽了，但我真的不服。我今天偷偷跑出家門，猶豫掙紮，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信任，按理我什麽都不該講，就在家休假等等看情勢再說。但我覺得，如果我是清醒的，刁局你也應該是清醒的。我後來返回孟叔家想找你說，可那時你已經走了。今晚我聽說你去了鶴園找鶴卓然，我很高興。刁局，你是清醒的對嗎？”
刁俊雄道：“我很清醒。我今天奔走一天，就是在找真相。”
“梁翊在保護我們，刁局。”陸筠道：“她把十樓炸了，十樓的藥再不能用來控制和審訊我們了。”
刁俊雄閉了閉眼，他不得不承認，這個陳述更能符合邏輯，更像事實。
“我應該，可能也被下了藥。”刁俊雄道。
“不是可能。”陸筠道：“刁局，你確實被下藥了。”
刁俊雄的心裏既沈重又苦澀。
“那藥叫無憂。”陸筠道：“我也是才知道不久，那藥的功效是洗|腦，施藥者能改變你的想法，更改你的記憶。”
刁俊雄苦笑：“我第一次知道，局裏居然有這種藥。我這個副局長當得，真是窩囊。”
陸筠看著他，替他難過：“我不想打擊你，刁局，但我親耳聽到，你被下藥的事，刁雲舟知情，按現場的情況和他與梁翊的態度來看，他不但知情，他還參與了。”
刁俊雄一楞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“他們有他們的計劃，刁雲舟和印承宇，還有印晨風、鶴卓然，還有一些不知道是誰的同夥，為了實現這計劃，刁雲舟和他的同夥，給你下了藥。”陸筠道：“梁翊問出來了，所以這是他們一定要殺死梁翊的理由。我和我姐是誤闖進去的，那時候的機器人應該已經被控制了，它看梁翊處境危險，自己跑來開門，把我們放進去了。所以，我們就聽到了。”
刁俊雄緩了緩情緒，做好了心理準備，問道：“你們聽到了什麽？”
“我聽到刁雲舟對梁翊說，印晨風和鶴卓然也沒碰你，沒碰那茶，但他們卻有受藥反應。他問梁翊是怎麽做到的。梁翊對刁雲舟說，你們想害我，卻來質問我為什麽沒被害？她反問刁雲舟，印晨風他們是什麽受藥反應，是不是她問他們有沒有給刁局下藥，而他們居然老實回答有的。”
刁俊雄道：“印晨風和鶴卓然也知道。”
“是的。”
刁俊雄長嘆一聲：“那我懂了，我終於全弄明白了。印承宇身上的毒，確實是梁翊下的。”
陸筠急得站了起來，大聲道：“刁局。”
刁俊雄揮揮手，讓他坐下：“現場只有四個人，印承宇離他們有些距離，是印晨風和鶴卓然負責與梁翊問話，這一點他們應該都沒說謊，但他們隱瞞了他們想對梁翊下藥。梁翊就像你當初一樣，保護了自己，反而讓印晨風、鶴卓然中招了，梁翊問到了不該知道的事，印承宇在一旁當然要阻止。”
陸筠也懂了，他一屁|股坐了下來：“他想殺她。”
“結果被梁翊反殺了。”刁俊雄仔細回想了一遍他所了解的時間線，“你說得對，梁翊為了保護我們，保護更多的人，炸了十樓。她明明有機會逃走的，卻一直在等時機。印承宇中毒後，現場一片混亂，那時雲舟還沒有到場，應該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，印晨風和鶴卓然既然中了藥，肯定也還糊塗著，所以他們才會著急忙慌地去找印承宇的家人問他早上吃了什麽。”
陸筠趕緊道：“對，梁翊一直都是這麽勇敢善良的，她真的是一個好姑娘。刁局，不要通緝她，她是自衛。而且如果她這麽有本事……”他說到這兒噎了噎，梁翊什麽時候這麽有本事了，她到底是怎麽下毒的？但那不重要。“梁翊這麽有本事，卻沒傷害任何人，她如果真想傷害印承宇，有的是機會，沒必要挑被困在十樓的這個時機。”
刁俊雄問他：“梁翊用的什麽法術？”
陸筠一臉傻樣：“不知道呀。”但他很快又說：“刁局，不要通緝梁翊，讓她能回到城裏就醫，兇獸管理中心的醫術不行，梁翊受了重傷，她需要看好醫生。現在已經不存在滅口的危險了，大家都知道了，而且我會守著她，不讓別人害她……”
他話沒說完，刁俊雄打斷他：“梁翊沒事。”
陸筠呆了呆：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刁俊雄道：“孟鐵川去了人類城，如果梁翊重傷等死，他怎麽能安心去人類城。”
陸筠又是一呆：“孟叔去了人類城？”
刁俊雄看著他：“你不是孟鐵川的同盟夥伴嗎？”
“我是啊。”陸筠說得有些心虛：“但我不是暫時出了點問題，所以就錯過了他們的計劃。”
刁俊雄用長輩看憨兒的眼神看了看他：“我看你是錯過了很多計劃。你們狼族的立場一向很明確，孟鐵川明明白白的，他當然不會把計劃全盤托付給你。”
“那也沒關系呀，謹慎一點總是好的。”陸筠嘴硬道：“我們都走在正義的康莊大道上，總有一天會相遇的。”
“還挺能說。”刁俊雄沒心情跟年輕人耍嘴皮子，他嘟囔一句，然後沈默了。
陸筠等了一會，不見刁俊雄說話，他看了看刁俊雄的表情，小心問：“刁局，那你跟刁雲舟……”
“我在想他為什麽會這樣。”刁俊雄說道，他的聲音裏透著些悲哀，陸筠聽著都替他難過，他不再說話，讓刁俊雄慢慢想。
這時一只烏鴉飛到了窗臺上，對著陸筠嘎嘎叫了兩聲。
陸筠跳起來：“鄔宛宛，怎麽了？”
刁俊雄幫著翻譯：“她說讓你給她族長開一下門。”
“好的，好的。”陸筠招手，把鄔宛宛往梁翊房間帶：“我給你找身梁翊的衣服穿著。”
陸筠張羅完鄔宛宛的衣服，奔到門口把鄔乘風放進來，也去給他找了身自己的衣服穿，過了一會，四個人在客廳匯合。
刁俊雄看著鄔宛宛：“看來特許進門的還不只陸筠。”
“刁局，我是鄔宛宛。”鄔宛宛道：“現在有個緊急情況得處理。”
“說吧。”刁俊雄此時已經淡定了：“我今天一整天都在聽各種情況，也不怕再多一件了。”
鄔宛宛把鶴園那頭有人鐵了心要燒鶴老府宅的事說了，然後她道：“鶴老屋裏肯定有證據，一定要保住。”
“暗黑法術？”刁俊雄沈吟，“這倒是跟孟鐵川之前對鶴老死因的判斷對上了。”
“那我們要怎麽保住這屋子？”陸筠出主意：“把那三個人抓回來審他們。”
“沒用。”刁俊雄道：“可以抓他們，可以審，但在他們說出口供之前，對方可以派出另一隊人去燒屋，你把另一隊人也抓了，他還可以再派出另一隊人。”
“那我們可以通知鶴族，也可以派人去守這個屋子了。”陸筠道。
“把守屋的人全殺了，然後燒屋。”刁俊雄道。
陸筠：“……”
刁俊雄看著他們：“你們經歷過戰爭嗎？孩子。”
鄔宛宛和陸筠都搖頭。
鄔乘風道：“我不是孩子，我經歷過。”
鄔宛宛吐槽自家族長：“人家說的是有沒有上過戰場殺過敵，不是說有沒有長這個歲數。”
鄔乘風白鄔宛宛一眼，有這麽拖後腿的嗎？
刁俊雄沒理會他們的鬥嘴，他道：“要打仗了，不要用常規的想法和規則去行事。他們要燒掉這屋子，理由都不需要找了，明白嗎？”
“那我們要保住這屋子，也不用跟他們講道理，是這個意思吧。”陸筠問。
“對。”刁俊雄點頭。
“那要怎麽幹？”鄔宛宛問。
“把鶴族全部抓起來，一個一個審。”刁俊雄道。
陸筠：“……”
哇，你們這些大妖，思想果然不一般。
刁俊雄道：“一個一個審，把奸細找出來，把他們怎麽被發展成奸細的過程和手段問出來。”
“這辦法挺好的。”陸筠先附合一句，再問：“可是燒屋的不一定就得是鶴族人呀，他們再派別族的來怎麽辦？比如鷹族、虎族……”
刁俊雄打斷他：“沒錯，所以我就住那兒，我看誰來。”
陸筠：“……你把人家全族的人都抓起來，還要占人家的屋子？”
哇，這可以的，他好像有些能跟上思路了，這不就是孟鐵川的路數嗎？大妖的套路，就是強者為王，沒啥策略，比比拳頭。
刁俊雄道：“我不但要占他的屋子，我還要拆掉，我要把裏面所有的東西都往兇獸管理中心搬。這樣就算白四海突然康覆出院領隊強攻，我們也能守住證據。”
“好吧好吧，那就這麽幹。”陸筠想了想又問：“但是熊族同意嗎？”
刁俊雄看著他：“你跟熊族沒聯絡？”
“我沒有呀。”陸筠一臉無辜。
刁俊雄道：“所以你除了能進出孟鐵川的屋子，其實沒啥用？”
陸筠：“……”怎麽能說這麽傷人的大實話。
刁俊雄道：“孟鐵川把最後的陣地設在兇獸管理中心，當然是有安排的，他讓熊力勇冒充他拖延時間，他跟熊族肯定已經談好了條件。熊族雖強，守得一方城池，但消息閉塞，補給受限，他們與城裏必然要有聯絡通道，居然不是狼族？”
鄔乘風清咳兩聲，擡頭挺胸。
刁俊雄轉頭看他，一臉驚訝。
鄔乘風得意微笑，點了點頭。
刁俊雄嘆道：“孟鐵川啊孟鐵川，你果然有兩下子。”
陸筠也驚訝，他趕緊道：“那就麻煩鄔族長與熊族那頭聯絡聯絡，告訴他們我們這邊的最新進展。”
刁俊雄沒好氣插話：“讓熊力勇別裝了，接我電話。”
“好的，好的，我去告訴他。”鄔乘風其實也還沒聯絡過，雖有著你們都得靠我的得意，但心裏沒底。
刁俊雄又道：“若你們能聯絡上梁翊，告訴她，麻煩的不是通緝令，是鷹族。無論她有什麽理由，印承宇是死在她手上的，印坤山絕不會善罷幹休。而且印坤山常居人類城，那裏有很多鷹族的勢力，孟鐵川一定要小心。”
“好的好的，一定轉達。”鄔乘風又應。
刁俊雄看了他們三個一圈：“妖管局裏能有多少人是絕對信得過的，現在真不好說，孟鐵川這邊的人馬，沒動妖盟，想來他心裏也沒譜，但是，只有你們幾個嗎？”
鄔乘風道：“我們烏鴉一族千萬大軍……”
鄔宛宛悄悄踢族長一腳，鄔乘風轉口道：“當然我們打架不行，但是打嘴仗沒輸過，用得上我們強項的時候，你們招呼一聲就行。”
刁俊雄不理他，看了看陸筠。
陸筠有些支吾，家族長輩目前看不出有參戰的意思，他想了想：“那肯定不只我們幾個，只是我們不知道。”
“好了，我心裏有數了。”刁俊雄道：“孟鐵川手上一定有計算機和人工智能系統高手，我需要那個人。”
“做什麽？”鄔宛宛問。
“把機械警的控制權搶過來。”刁俊雄道，“機械安保局最近會給部分機械警升級系統，是介入的好時機。”
陸筠趕緊報告：“虎族已經跟豹族打了招呼，他們兩族關系很緊密。但是豹族似乎不太想參與這些事。”
“嗯。”刁俊雄點頭：“豹族確實是這樣，不能確保最後他們站哪邊，所以，我們總要做個後手準備。”
鄔宛宛道：“聽說他們的系統很覆雜，恐怕不好侵入。”
“也不是絕對不行，就是需要時間。而且只要有了原始代碼，難度會降低很多。”刁俊雄道：“這系統是人類城那邊開發的，原始代碼就在人類城。我們不要太貪心，控制機械警幫我們作戰太難實現，就別讓他們打我們就行，他們有異常切斷和自毀功能，控制這兩樣就可以了。我可以把原始代碼的地址給孟鐵川，他在人類城時，看看有沒有機會去拿到。”
陸筠很高興：“刁局，幸好你是我們陣營的，有你在真是太好了。”
刁俊雄道：“按孟鐵川的推測，我被召回妖之城一定是有原因的，雖然白四海沒有預料到有今天的局面，但我的為人他是知道的，他若是有什麽不利妖界的陰謀詭計，我當然不會容他。他把我召回來，當然不是給為了我能給他添亂。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，出了許多意外，也許我已經遭遇什麽事了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鄔乘風問。
“我是攔路石，必須搬開。”刁俊雄道：“以防我有什麽不測，來不及給你們交代，我先把我的權限和在人類城的一些資源告訴你們，你們轉告孟鐵川，讓他在人類城一定要平安歸來。我們努努力，將這妖之城守好，等著與他匯合的那天。”
“好。”陸筠覺得熱血上湧，有些激動，他大聲應著，握拳伸向前。
刁俊雄和鄔乘風都莫名地看著他。
陸筠覺得自己像個傻子，他尷尬地傻笑。
鄔宛宛即也脆聲應：“好。”然後握拳與他的拳頭一碰。
陸筠又咧嘴笑了，還是烏鴉姑娘好呀，有默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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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意商定, 鄔宛宛走了。
陸笙去找鬧事同夥，陸筠準備行李和車子，觀察狼園守門安保情況, 今夜開過會後, 果然守衛人員多了，陸筠還看到有人在趕工安裝新增的監控攝像頭。
“你完蛋了，笙姐，你回來肯定會被叔父罵的。”陸筠喃喃自語, 卻又覺得高興，這就是有志同道合夥伴的感覺。他心裏更為自己幫著刁雲舟打傷梁翊而愧疚, 梁翊該多難過, 她這麽幫他, 最後還在囑咐他們要小心飲水吃食，他卻害她受了重傷。
陸筠觀察好情況, 把車子開到最容易突破監守的附近等待著, 他有一肚子疑問, 也有一身的幹勁, 他一定要彌補自己的過錯, 他要成為最可靠的夥伴。
不一會, 陸笙來了。她帶上了三位平素裏最親近的年輕狼族, 四人乘著兩輛飛行摩托過來了。她過來時陸筠正把車子後備箱關上, 陸笙看到裏面放著剛才在陸筠屋裏的兩個行李箱, 車子前座上擺著貓包，陸笙知道，陸筠的計劃沒有變。
陸笙對弟弟笑了笑：“出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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刁俊雄冷冷看著鶴卓然, 說道：“要麽說出真相，要麽當替罪羊去死, 你選一個。”
鶴卓然僵在那裏，臉上一陣青一陣白，他明顯在猶豫掙紮。刁俊雄待要再給他施壓，這時候鶴卓然的門鈴忽然響了。
鶴卓然猛地一抖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，他轉頭向門口就要大聲應門，刁俊雄瞬間出手，伸掌在鶴卓然額頭一拍，鶴卓然渾身一軟，閉眼歪倒。
刁俊雄潛到大門後，看了看大門墻邊的門禁監控屏，門外站著的是印晨風和另一個他不認識的人。
印晨風又按了一次門鈴，喊了聲：“卓然，開門，是我。”
刁俊雄不應聲，思索著。
他隔著門聽到印晨風身邊的人道：“燈亮著呢，他肯定在的。”
監控屏裏，印晨風的臉色有些嚴肅，刁俊雄聽到他問：“你有鑰匙嗎？”
那人道：“我去找他家裏人要。”
看來這人是鶴族的。刁俊雄當機立斷，他轉身走到屋後窗旁，打開窗戶觀察了一番，然後回到桌旁，扛起鶴卓然從窗戶躍了出去，身後羽翼一展，他帶著鶴卓然飛到樓頂。刁俊雄把鶴卓然丟在樓頂，自己再飛回鶴卓然屋子，將鶴卓然剛才給他倒的水都倒掉，杯子放回原處，椅子擺好，再把窗簾拉了一半，接著躍出窗外，窗戶關上留了縫以便聽到聲音，然後他就在窗外，用窗簾擋著自己身影，安靜等著。
不一會，有人用鑰匙開了門，刁俊雄探頭看了看，是印晨風和剛才那個鶴族人。
這兩人進屋後將客餐廳，裏屋外屋都看了一圈，應該是沒發現什麽。印晨風撥了鶴卓然的通訊器號碼，通訊器響了，就在桌子上。
印晨風問道：“這麽晚了他會去哪裏？”
那鶴族人道：“不知道，他今天回來也沒說什麽，我想找他聊聊的，他只說累了想早點休息。我覺得他似乎壓力有些大，情緒不太好。”
印晨風道：“他沒帶通訊器，應該走不遠。”
“也許他在附近走走散散心。”那鶴族人道。
印晨風問：“聽說刁俊雄來鶴園了，你有沒有看到他？”
“沒有。”那鶴族人道：“我接到你電話後就一直在窗邊觀察卓然的屋子，沒看到有什麽動靜。”
“也許是錯過了。”印晨風想了想，道：“你出去找找他，我在這兒等一等。”
那人應聲，走了。
印晨風環顧四周，想了想，忽然朝客廳的窗戶走來，他拉開窗簾，推開窗戶，往外探頭看了看，沒看到什麽，便再把窗戶關上，回到客廳坐下了。
刁俊雄見得他縮回了頭，便從樓頂飛了下來，伏在窗外墻邊。窗戶關嚴實了，聽不太清裏面的聲音，但印晨風專心講電話，那聲音透出來一兩分。刁俊雄聽得什麽“找不到”、“出問題”之類的，又有“刁局”、“行動”什麽的。但窗戶關得緊，距離又有些遠，確實聽不太清。
印晨風打完了電話，就在屋子坐著不動了，似乎是想等著鶴卓然回來。
刁俊雄也等了一會，未見印晨風有什麽動靜，也再沒人過來，刁俊雄便飛回樓頂，他思考著，這裏頭肯定有問題，但這裏已經不再是能問話的地方了。他需要把鶴卓然帶走，他的車子停在鶴園外，但既然他們已經關註他到了鶴園並且在追究他的行蹤，那他的車子肯定被監視著，他不能把鶴卓然用車子運走。
可是他也不能扛著鶴卓然飛太遠，空中突然出現兩個人，這樣太顯眼了些。
重點是，刁俊雄也不知道能把鶴卓然帶到哪裏。如果如他猜想的那般，鶴卓然是他目前唯一能撬動的重要人證，他非常需要讓鶴卓然與其他人隔離，慢慢一點點地把真相和線索都交代出來，然後他才能確定下一步。
刁俊雄坐了一會。鶴卓然就躺在一旁，沒有蘇醒。四周非常安靜，這樓沒人再過來，那鶴族人也不知道去哪裏找鶴卓然了，但找來找去找不到，肯定會生疑的。印晨風也一直沒離開，看來他是鐵了心要找到鶴卓然。這麽警惕？聽說他來鶴園了，所以擔心嗎？
此地不宜久留。
刁俊雄看了看一旁呼呼大睡的鶴卓然，心裏一橫，不行就把他帶回家去，日後要如何解釋可以再想，先解決眼前的問題，如果能拿到確鑿的證據，那“綁架”鶴卓然一事，旁人也沒什麽說頭，這是必要的手段。
刁俊雄正琢磨著再去偷輛車，這時一只烏鴉飛了過來，落在了他的不遠處。
刁俊雄一怔，他認出這是烏鴉一族的族長鄔乘雲。竟然被烏鴉一族看到了，那可真是大|麻煩。
刁俊雄看了看身旁的鶴卓然，再看向烏鴉：“鄔族長，這事說來話長，我並無惡意，此舉實屬無奈，為找出真相，保護妖之城，我不得己出此下策。今日沒時間解釋，但事關重大，還請鄔族長幫忙守口如瓶。”
烏鴉嘎嘎叫了幾聲，刁俊雄一楞：“你來幫我？你為何幫我？我不會與你解釋發生了什麽，你幫不了我。”刁俊雄以為烏鴉是來打聽八卦的。
烏鴉又叫了幾聲，刁俊雄這回嚴肅起來：“帶著他跟你走，去哪兒？”他忽然反應過來了，“是孟鐵川拜托你的？”
烏鴉搖了搖頭，又叫了兩聲，然後用喙指了指地上的鶴卓然，又對刁俊雄擺了擺頭，示意了一個方向，展了翅膀，朝那個方向飛了幾步，落地轉頭看刁俊雄一眼。
“好吧。”刁俊雄決定相信鄔乘風，既然被發現了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。
刁俊雄扛著鶴卓然，跟在鄔乘風身後。
鄔乘風飛過兩棟樓的樓頂，然後飛到了一面花園裝飾墻上，它回頭看了一眼刁俊雄，給他一個示意，然後它落到了裝飾墻的後面。
刁俊雄註意到，這一路有烏鴉望風，確保他們不被人發現。
刁俊雄越發覺得這是孟鐵川的安排，只有孟鐵川才能使喚動烏鴉一族。
刁俊雄帶著鶴卓然落在了墻後，鄔乘風見得他來，又繼續帶著他沿著那面墻一直向前，它壓低著在墻根跳躍低飛，刁俊雄會意，伏低了身子跟上。走了一段，果然發現墻的那面有人說話，刁俊雄借著墻的遮擋，避開幾個路人，把鶴卓然帶了過去。
這一段走完，又越過了一棟樓，再翻過一片綠化帶，過了一個景區湖，翻過一個圍欄，終於停了下來。
不遠處，一輛車停在了一棵大樹的陰影下，刁俊雄扛著鶴卓然過去，車上的人看到了，趕緊下車。
刁俊雄見到這人，非常意外，他停下了腳步。
“陸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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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絲絲守在窗邊往外觀察著，她之前潛進屋來時試圖連上屋子的監控系統盯防外頭，但發現監控系統已經壞掉了。外頭院子在爆|炸過後簡單修葺過，但監控系統的線路損壞，就再沒修過。她當時還想著真是好，給她提供了便利，現在看來，人家是為了給自己提供便利的。
外頭有三個人，連絲絲沒有見過他們，不知道他們的身份。那三人在周圍觀察著，有一人還走進來簡單查看了屋裏的布置情況，然後出去跟另外兩人說了說怎麽下手比較好。連絲絲無法確認這三人是不是鶴族的，但就算是，應該跟鶴老也不親近，對方知道屋內的格局，可對布置細節卻不太熟。
連絲絲聽到他們說直接從書房開始燒比較可疑，這屋是空的，沒人在書屋點香燒火，沒什麽火災隱患，還是得從外頭練功房那個位置開始燒合適，那屋子爆|炸時受損，線路一直不好。
幾個人商量完畢，卻不動手，仍在等待。連絲絲也耐心等著。過了一會那幾人裏的其中一個通訊器響了，那人接起後應了幾聲，掛掉電話後，他對同伴說：“鶴卓然失蹤了，不能等了，馬上動手。”
連絲絲皺起眉頭，正打算潛出去弄出點動靜來，卻聽到遠處傳來飛行摩托的聲音，還有人聲在問：“就是這兒嗎？”
“對，這裏就是鶴老的宅子了。”
說話間人已經到了，兩輛飛行摩托載著四個年輕人在鶴老的院子前停了下來。
摩托車燈和嗚嗚的車子發動機聲響引來了鶴園那頭的人。連絲絲探頭查看，剛才那三人不見了。
鶴園來的族人向四位年輕人亮明身份，問他們何許人也，是何來意。
領頭的陸笙大大方方地應，他們是狼族子弟，今夜聚在一起掌燈學習，討論之時聊到鶴老事跡，非常感動，他們先前對鶴老和鶴族的功勳不夠了解，都沒來好好拜訪過鶴老，非常遺憾。如今既然了解了，難抑崇敬之情，趕緊過來祭拜鶴老，表達心意。
鶴族人雖覺詭異，但還是有禮相應，只道：“現在確實太晚了些，招待不周，不如明日白日裏再過來，也方便我們招呼各位。”
陸笙便道：“是我們魯莽了，多有打擾，真是不好意思。不用招呼我們，我們既然來了，就先自己看看。明日白日我們再過來，到鶴老墓前上柱香。”
陸笙這邊說，那邊另外三位狼族子弟就在周圍逛起來，一邊讚賞屋子建得雅致，有鶴老氣度，一邊討論著鶴老事跡，惋惜他的過世。
那鶴族人楞了好一會，這四位年輕人當真是沒有禮貌，但看他們言行，又似乎真是為了鶴老而來。
陸笙趁著這會又道：“這裏就是爆|炸時弄壞的吧？”
那鶴族人忙應：“是的，時間倉促，我們簡單修繕了。”
一狼族子弟過來道：“我們看看哪裏還有不好的，回頭我們來給鶴老修屋子吧。”
這言辭懇切，情感豐沛，鶴族人尷尬地謝過，連稱心意領了，但不用。
連絲絲在裏頭看清楚狀況後，心念一動。她帶上自己的東西，潛進了方才那三人說的練功房，找了處近後窗的損壞的線路，稍做手腳，然後自己從後窗翻了出來，淩空施掌，那處線路受掌風一推，晃蕩著幾下，輕觸連接，碰出了火花。連絲絲攀著墻爬走，爬遠了再翻掌施力，窗戶前的風鈴受風響了起來。連絲絲在屋頂看到那幾個狼族人全往練功房方向看，這才滿意離開。
來這裏就為監督情況的狼族人一直警惕著周圍動靜，聽到風鈴響聲便趕了過去，透過窗戶看到了垂下的電線危險的觸碰在一起，而一旁的窗簾被火星燃了幾點黑印。
這不可能是那些縱火犯幹的事，這根本燒不起來。陸笙馬上領悟，轉身對鶴族人道：“這屋子損壞後修繕不佳，恐有火災隱患，還是及時排查為好。”她指了那線路和窗簾上的印子給那鶴族人看。
那鶴族人仔細一看，嚇了一跳。
他忙叫來了其他族人，帶來了修繕工具，一起把所有線路再檢查了一遍，該修的修，該調整的調整。四位小狼可不再裝模作樣，他們認真地與鶴族人一起把屋子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，點出這裏那裏，不管真的假的，反正有隱患的他們都要提一提，也不是只說話不動手，而是一起出力，幫著鶴族人搬搬擡擡，遞工具找材料，忙乎了好半天。
鄔宛宛看著要動手的那三人裏，有兩人進入到了修繕的隊伍中，跟著其他鶴族人一起忙碌著。他們一邊幹活一邊借機打聽著情況。鄔宛宛確認了，這兩人是鶴族的。
那兩個鶴族人裏，有一人借著拿東西的機會跑進了不遠處的樹林裏，去見了那第三人。鄔宛宛隱身在樹梢上，聽著他們的對話。
鶴族人向那第三人報告了鶴老宅子那頭的狀況，明確了今夜肯定不能動手。兩人交流完畢，那鶴族人又回去幹活去了。
鄔宛宛跟著第三人，想知道他是哪族人，可惜那人一直不化真身。那人走出樹林，走到一個隱蔽處，撥打了電話。
“今晚不可能動手了，得另找機會。嗯，是的。狼族的人來了，鬧騰了一場，現在一堆人在檢查屋子。對，沒有錯，確實是狼族，四個小狼，他們自己報的家門。沒有找到刁俊雄。鶴卓然呢，還一直沒消息嗎？那沒辦法了，我們先散了。嗯，我知道緊急，但確實沒辦法，回頭再找機會吧。電線短路的理由不能用了，要再想想。什麽？不找理由，蠻幹嗎？那鶴族那頭可不會罷休了。無所謂嗎？行吧，那怎麽也明天了，不行嗎，這麽急？好吧，但我不知道這裏的人什麽時候散。行，我等著。”
鄔宛宛有些著急，竟然這麽執著嗎？可狼族的人也不可能住在這兒全天守著，鶴族又有內鬼，想支開其他人讓這屋宅空下來也不是難事。
鄔宛宛跟著那人回到樹林，看著他在林子深處坐了下來休息，看樣子是真打算等到所有人都散了。鄔宛宛悄悄退開，趁這會還有時間，她得把情況報告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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刁俊雄看到陸筠非常吃驚，他在妖管局跟職員問話時，與陸筠談過，後來在孟鐵川家，又與陸筠談過，這兩次談話，陸筠都沒漏口說出什麽有用線索來。刁俊雄認為，以陸筠與梁翊之間的友誼，若他知道這事情裏的玄機，不可能不幫著梁翊說話，所以刁俊雄只當陸筠在這事情裏是真路人，不知情，他只得轉而向最容易突破的鶴卓然下手。
可現在半夜三更了，陸筠卻冒了出來。
“刁局。”陸筠道：“我知道我有很多需要解釋的事情，先上車吧。”
刁俊雄不再猶豫，他把鶴卓然扛過去，陸筠搭了把手，將鶴卓然塞進了車後座，讓他躺平繼續睡。
“他怎麽了？”陸筠問。
“睡著了。”刁俊雄道。
陸筠不再問，他上車把貓包放到前座後面的地上，把副駕駛位置騰了出來。刁俊雄上車，陸筠飛快啟動車子，把刁俊雄帶走了。
路上，刁俊雄問他：“我們現在去哪裏？”
“去孟叔家。”陸筠道：“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，只有那裏了。今天妖管局已經搜過了，沒找到什麽東西吧？”
“沒有。”刁俊雄轉頭看了看貓包，三花貓在裏頭對著他叫了一聲。
“那應該不會再去搜了吧？”陸筠又道：“如果再去，我也不會開門了。”
刁俊雄若有所思，目光從貓包再轉回陸筠臉上，他問了個奇怪的問題：“這貓怎麽了？”
陸筠一楞，然後懂了，他答：“我家裏對養寵的觀念不一樣，不適合養它，所以我要把它送回孟叔家，我就在那兒住下，好照顧它。”
刁俊雄也聽懂了，他再問：“跟家裏商量好的？”
陸筠笑了笑：“觀念不一樣，意見沒法統一，但他們理解我的。”
刁俊雄不說話了，他不主動解釋鶴卓然的情況，陸筠也沒問。
兩個人一路安靜，很快到了孟鐵川家。
陸筠打開大門，把車子開進了院子裏。
刁俊雄把鶴卓然扛了出來，陸筠打開後備箱，拿出他的行李，再拎上貓包，將刁俊雄領進了門。
鶴卓然被暫時安置在練功房裏，刁俊雄說他一時半會不會醒，陸筠便放心與刁俊雄到客廳說話去。
兩個人面對面坐好，陸筠正了正臉色，這才道：“刁局，你有沒有覺得自己這幾日有什麽奇怪的地方？”
刁俊雄不動聲色，反問他：“什麽情況叫奇怪？”
陸筠道：“我就遇到了奇怪的事。我之前在沒有得到通知，且我本人不可能同意的情況下，被印晨風用了吐真劑問話，他是惡意的，違反了妖管局用藥手冊準則，違規違法了。當時他偷偷下藥的時候，被梁翊看到了，梁翊提醒了我，把那杯裝了藥的水換掉了。”
刁俊雄微微皺眉：“印晨風為什麽這麽做？”
“我一開始以為他懷疑我們跟蘇寶是一夥的，怕我們不老實，所以用這種手段問話，結果他因為喝了吐真劑，就對我說了實話，蘇寶一直在反抗妖管局，她似乎找到了妖管局的一切把柄錯處，印晨風並不了解具體是什麽內容，但妖管局一直在排除異己，蘇寶不忠誠，她的死是必然的。印晨風知道我們跟蘇寶不是一夥的，他想探聽的是，在經過這許多事後，我們狼族是什麽心思，是不是絕對忠誠。”
“然後呢？”刁俊雄問。
“我當時嚇了一跳，我從來沒用過吐真劑，第一次見到它的效果。我也才知道，咱們局裏藥物濫用的情況這麽嚴重，隨便什麽時候的一次普通談話，都可能被用藥成為一場審訊。”陸筠道：“而且蘇寶抓住了局裏什麽把柄錯處？印晨風嘴裏的領導究竟想知道什麽，忠誠是什麽標準？這話裏聽起來像是蘇寶被滅口了，而我們狼族如果不絕對順從，就會大禍臨頭。我很想確認情況，但那時印晨風被人叫走幹活去了，我失去了機會。”陸筠頓了頓，道：“這件事後，我馬上跟族裏長輩做了報告，也告誡大家出入要小心，不要落單，不要吃喝局裏的東西。”
刁俊雄嘴裏應著“嗯”，一邊回想著自己在局裏吃喝的情況。
陸筠繼續道：“可後來印承宇又找我談話，我不小心，喝了一口水，奇怪的事就從那場談話之後開始了。我非常信任印承宇，其實我跟他並不熟，就是加入專案管理組之後才跟他接觸多了些，但那場談話後我莫名對他絕對信任，而且我對局裏的環境不再警惕，我也不記得我們狼族面臨著殺身之禍的危機，不在意梁翊身處的險境。”
他頓了頓，擡頭看了看刁俊雄：“我跟梁翊一直像搭檔一樣，她不能化人形，就站在我的肩膀上，我們倆出入總在一起，她幫我警惕著別人對我的謀害，我也一直是想著要照應她的。結果我把她送到十樓，將她孤身留在了那裏，我明明知道，十樓濫用藥物，是個危險的地方，我也明明知道，如果不是梁翊，我已經成為受害者了。但我一點危機感都沒有，我還在辦公室吃吃喝喝閑著，直到我姐來提醒我，我才想到該去十樓看看梁翊。後來發生了那些事，我原本想不通，姐姐與我分析了一番我的異常，我才明白，我被下藥了。”
刁俊雄想起孟鐵川說自己的那些話，他也說他，才過了一天就態度大變。前一天他明明還覺得妖之城面臨著極大危機，他迫切需要孟鐵川這個盟友，他信任孟鐵川，他也想爭取孟鐵川對他的信任。他明明否決了對孟鐵川的囚禁提議，但後來他的想法改變了；他明明想去查孟鐵川吃錯藥的事，但後來他卻把這事放到一邊，關註孟鐵川犯的錯。
“刁局。”陸筠喚他，刁俊雄看著陸筠的眼睛。
陸筠道：“十樓被炸的事，我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，可以被滅口的事。事後我被刁雲舟主任訓過話，他解釋了情況，但我並不信服。我回到族裏我也被家裏長輩訓過話，我信不信服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，全族安危才是大事。我都聽了，但我真的不服。我今天偷偷跑出家門，猶豫掙紮，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信任，按理我什麽都不該講，就在家休假等等看情勢再說。但我覺得，如果我是清醒的，刁局你也應該是清醒的。我後來返回孟叔家想找你說，可那時你已經走了。今晚我聽說你去了鶴園找鶴卓然，我很高興。刁局，你是清醒的對嗎？”
刁俊雄道：“我很清醒。我今天奔走一天，就是在找真相。”
“梁翊在保護我們，刁局。”陸筠道：“她把十樓炸了，十樓的藥再不能用來控制和審訊我們了。”
刁俊雄閉了閉眼，他不得不承認，這個陳述更能符合邏輯，更像事實。
“我應該，可能也被下了藥。”刁俊雄道。
“不是可能。”陸筠道：“刁局，你確實被下藥了。”
刁俊雄的心裏既沈重又苦澀。
“那藥叫無憂。”陸筠道：“我也是才知道不久，那藥的功效是洗|腦，施藥者能改變你的想法，更改你的記憶。”
刁俊雄苦笑：“我第一次知道，局裏居然有這種藥。我這個副局長當得，真是窩囊。”
陸筠看著他，替他難過：“我不想打擊你，刁局，但我親耳聽到，你被下藥的事，刁雲舟知情，按現場的情況和他與梁翊的態度來看，他不但知情，他還參與了。”
刁俊雄一楞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“他們有他們的計劃，刁雲舟和印承宇，還有印晨風、鶴卓然，還有一些不知道是誰的同夥，為了實現這計劃，刁雲舟和他的同夥，給你下了藥。”陸筠道：“梁翊問出來了，所以這是他們一定要殺死梁翊的理由。我和我姐是誤闖進去的，那時候的機器人應該已經被控制了，它看梁翊處境危險，自己跑來開門，把我們放進去了。所以，我們就聽到了。”
刁俊雄緩了緩情緒，做好了心理準備，問道：“你們聽到了什麽？”
“我聽到刁雲舟對梁翊說，印晨風和鶴卓然也沒碰你，沒碰那茶，但他們卻有受藥反應。他問梁翊是怎麽做到的。梁翊對刁雲舟說，你們想害我，卻來質問我為什麽沒被害？她反問刁雲舟，印晨風他們是什麽受藥反應，是不是她問他們有沒有給刁局下藥，而他們居然老實回答有的。”
刁俊雄道：“印晨風和鶴卓然也知道。”
“是的。”
刁俊雄長嘆一聲：“那我懂了，我終於全弄明白了。印承宇身上的毒，確實是梁翊下的。”
陸筠急得站了起來，大聲道：“刁局。”
刁俊雄揮揮手，讓他坐下：“現場只有四個人，印承宇離他們有些距離，是印晨風和鶴卓然負責與梁翊問話，這一點他們應該都沒說謊，但他們隱瞞了他們想對梁翊下藥。梁翊就像你當初一樣，保護了自己，反而讓印晨風、鶴卓然中招了，梁翊問到了不該知道的事，印承宇在一旁當然要阻止。”
陸筠也懂了，他一屁|股坐了下來：“他想殺她。”
“結果被梁翊反殺了。”刁俊雄仔細回想了一遍他所了解的時間線，“你說得對，梁翊為了保護我們，保護更多的人，炸了十樓。她明明有機會逃走的，卻一直在等時機。印承宇中毒後，現場一片混亂，那時雲舟還沒有到場，應該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，印晨風和鶴卓然既然中了藥，肯定也還糊塗著，所以他們才會著急忙慌地去找印承宇的家人問他早上吃了什麽。”
陸筠趕緊道：“對，梁翊一直都是這麽勇敢善良的，她真的是一個好姑娘。刁局，不要通緝她，她是自衛。而且如果她這麽有本事……”他說到這兒噎了噎，梁翊什麽時候這麽有本事了，她到底是怎麽下毒的？但那不重要。“梁翊這麽有本事，卻沒傷害任何人，她如果真想傷害印承宇，有的是機會，沒必要挑被困在十樓的這個時機。”
刁俊雄問他：“梁翊用的什麽法術？”
陸筠一臉傻樣：“不知道呀。”但他很快又說：“刁局，不要通緝梁翊，讓她能回到城裏就醫，兇獸管理中心的醫術不行，梁翊受了重傷，她需要看好醫生。現在已經不存在滅口的危險了，大家都知道了，而且我會守著她，不讓別人害她……”
他話沒說完，刁俊雄打斷他：“梁翊沒事。”
陸筠呆了呆：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刁俊雄道：“孟鐵川去了人類城，如果梁翊重傷等死，他怎麽能安心去人類城。”
陸筠又是一呆：“孟叔去了人類城？”
刁俊雄看著他：“你不是孟鐵川的同盟夥伴嗎？”
“我是啊。”陸筠說得有些心虛：“但我不是暫時出了點問題，所以就錯過了他們的計劃。”
刁俊雄用長輩看憨兒的眼神看了看他：“我看你是錯過了很多計劃。你們狼族的立場一向很明確，孟鐵川明明白白的，他當然不會把計劃全盤托付給你。”
“那也沒關系呀，謹慎一點總是好的。”陸筠嘴硬道：“我們都走在正義的康莊大道上，總有一天會相遇的。”
“還挺能說。”刁俊雄沒心情跟年輕人耍嘴皮子，他嘟囔一句，然後沈默了。
陸筠等了一會，不見刁俊雄說話，他看了看刁俊雄的表情，小心問：“刁局，那你跟刁雲舟……”
“我在想他為什麽會這樣。”刁俊雄說道，他的聲音裏透著些悲哀，陸筠聽著都替他難過，他不再說話，讓刁俊雄慢慢想。
這時一只烏鴉飛到了窗臺上，對著陸筠嘎嘎叫了兩聲。
陸筠跳起來：“鄔宛宛，怎麽了？”
刁俊雄幫著翻譯：“她說讓你給她族長開一下門。”
“好的，好的。”陸筠招手，把鄔宛宛往梁翊房間帶：“我給你找身梁翊的衣服穿著。”
陸筠張羅完鄔宛宛的衣服，奔到門口把鄔乘風放進來，也去給他找了身自己的衣服穿，過了一會，四個人在客廳匯合。
刁俊雄看著鄔宛宛：“看來特許進門的還不只陸筠。”
“刁局，我是鄔宛宛。”鄔宛宛道：“現在有個緊急情況得處理。”
“說吧。”刁俊雄此時已經淡定了：“我今天一整天都在聽各種情況，也不怕再多一件了。”
鄔宛宛把鶴園那頭有人鐵了心要燒鶴老府宅的事說了，然後她道：“鶴老屋裏肯定有證據，一定要保住。”
“暗黑法術？”刁俊雄沈吟，“這倒是跟孟鐵川之前對鶴老死因的判斷對上了。”
“那我們要怎麽保住這屋子？”陸筠出主意：“把那三個人抓回來審他們。”
“沒用。”刁俊雄道：“可以抓他們，可以審，但在他們說出口供之前，對方可以派出另一隊人去燒屋，你把另一隊人也抓了，他還可以再派出另一隊人。”
“那我們可以通知鶴族，也可以派人去守這個屋子了。”陸筠道。
“把守屋的人全殺了，然後燒屋。”刁俊雄道。
陸筠：“……”
刁俊雄看著他們：“你們經歷過戰爭嗎？孩子。”
鄔宛宛和陸筠都搖頭。
鄔乘風道：“我不是孩子，我經歷過。”
鄔宛宛吐槽自家族長：“人家說的是有沒有上過戰場殺過敵，不是說有沒有長這個歲數。”
鄔乘風白鄔宛宛一眼，有這麽拖後腿的嗎？
刁俊雄沒理會他們的鬥嘴，他道：“要打仗了，不要用常規的想法和規則去行事。他們要燒掉這屋子，理由都不需要找了，明白嗎？”
“那我們要保住這屋子，也不用跟他們講道理，是這個意思吧。”陸筠問。
“對。”刁俊雄點頭。
“那要怎麽幹？”鄔宛宛問。
“把鶴族全部抓起來，一個一個審。”刁俊雄道。
陸筠：“……”
哇，你們這些大妖，思想果然不一般。
刁俊雄道：“一個一個審，把奸細找出來，把他們怎麽被發展成奸細的過程和手段問出來。”
“這辦法挺好的。”陸筠先附合一句，再問：“可是燒屋的不一定就得是鶴族人呀，他們再派別族的來怎麽辦？比如鷹族、虎族……”
刁俊雄打斷他：“沒錯，所以我就住那兒，我看誰來。”
陸筠：“……你把人家全族的人都抓起來，還要占人家的屋子？”
哇，這可以的，他好像有些能跟上思路了，這不就是孟鐵川的路數嗎？大妖的套路，就是強者為王，沒啥策略，比比拳頭。
刁俊雄道：“我不但要占他的屋子，我還要拆掉，我要把裏面所有的東西都往兇獸管理中心搬。這樣就算白四海突然康覆出院領隊強攻，我們也能守住證據。”
“好吧好吧，那就這麽幹。”陸筠想了想又問：“但是熊族同意嗎？”
刁俊雄看著他：“你跟熊族沒聯絡？”
“我沒有呀。”陸筠一臉無辜。
刁俊雄道：“所以你除了能進出孟鐵川的屋子，其實沒啥用？”
陸筠：“……”怎麽能說這麽傷人的大實話。
刁俊雄道：“孟鐵川把最後的陣地設在兇獸管理中心，當然是有安排的，他讓熊力勇冒充他拖延時間，他跟熊族肯定已經談好了條件。熊族雖強，守得一方城池，但消息閉塞，補給受限，他們與城裏必然要有聯絡通道，居然不是狼族？”
鄔乘風清咳兩聲，擡頭挺胸。
刁俊雄轉頭看他，一臉驚訝。
鄔乘風得意微笑，點了點頭。
刁俊雄嘆道：“孟鐵川啊孟鐵川，你果然有兩下子。”
陸筠也驚訝，他趕緊道：“那就麻煩鄔族長與熊族那頭聯絡聯絡，告訴他們我們這邊的最新進展。”
刁俊雄沒好氣插話：“讓熊力勇別裝了，接我電話。”
“好的，好的，我去告訴他。”鄔乘風其實也還沒聯絡過，雖有著你們都得靠我的得意，但心裏沒底。
刁俊雄又道：“若你們能聯絡上梁翊，告訴她，麻煩的不是通緝令，是鷹族。無論她有什麽理由，印承宇是死在她手上的，印坤山絕不會善罷幹休。而且印坤山常居人類城，那裏有很多鷹族的勢力，孟鐵川一定要小心。”
“好的好的，一定轉達。”鄔乘風又應。
刁俊雄看了他們三個一圈：“妖管局裏能有多少人是絕對信得過的，現在真不好說，孟鐵川這邊的人馬，沒動妖盟，想來他心裏也沒譜，但是，只有你們幾個嗎？”
鄔乘風道：“我們烏鴉一族千萬大軍……”
鄔宛宛悄悄踢族長一腳，鄔乘風轉口道：“當然我們打架不行，但是打嘴仗沒輸過，用得上我們強項的時候，你們招呼一聲就行。”
刁俊雄不理他，看了看陸筠。
陸筠有些支吾，家族長輩目前看不出有參戰的意思，他想了想：“那肯定不只我們幾個，只是我們不知道。”
“好了，我心裏有數了。”刁俊雄道：“孟鐵川手上一定有計算機和人工智能系統高手，我需要那個人。”
“做什麽？”鄔宛宛問。
“把機械警的控制權搶過來。”刁俊雄道，“機械安保局最近會給部分機械警升級系統，是介入的好時機。”
陸筠趕緊報告：“虎族已經跟豹族打了招呼，他們兩族關系很緊密。但是豹族似乎不太想參與這些事。”
“嗯。”刁俊雄點頭：“豹族確實是這樣，不能確保最後他們站哪邊，所以，我們總要做個後手準備。”
鄔宛宛道：“聽說他們的系統很覆雜，恐怕不好侵入。”
“也不是絕對不行，就是需要時間。而且只要有了原始代碼，難度會降低很多。”刁俊雄道：“這系統是人類城那邊開發的，原始代碼就在人類城。我們不要太貪心，控制機械警幫我們作戰太難實現，就別讓他們打我們就行，他們有異常切斷和自毀功能，控制這兩樣就可以了。我可以把原始代碼的地址給孟鐵川，他在人類城時，看看有沒有機會去拿到。”
陸筠很高興：“刁局，幸好你是我們陣營的，有你在真是太好了。”
刁俊雄道：“按孟鐵川的推測，我被召回妖之城一定是有原因的，雖然白四海沒有預料到有今天的局面，但我的為人他是知道的，他若是有什麽不利妖界的陰謀詭計，我當然不會容他。他把我召回來，當然不是給為了我能給他添亂。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，出了許多意外，也許我已經遭遇什麽事了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鄔乘風問。
“我是攔路石，必須搬開。”刁俊雄道：“以防我有什麽不測，來不及給你們交代，我先把我的權限和在人類城的一些資源告訴你們，你們轉告孟鐵川，讓他在人類城一定要平安歸來。我們努努力，將這妖之城守好，等著與他匯合的那天。”
“好。”陸筠覺得熱血上湧，有些激動，他大聲應著，握拳伸向前。
刁俊雄和鄔乘風都莫名地看著他。
陸筠覺得自己像個傻子，他尷尬地傻笑。
鄔宛宛即也脆聲應：“好。”然後握拳與他的拳頭一碰。
陸筠又咧嘴笑了，還是烏鴉姑娘好呀，有默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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